多年前的暑假,灼灼的骄阳烘烤着夏风,球馆里空气闷着汗水挥之不去的咸味,七尺球台间起伏着单调的乒乒乓乓。一群顽童里特立独行的那个蓝色翻领衬衫,白色短裤的胖高个儿男孩,是大我一年的禧哥儿。在这所有孩子都跑去操场疯玩的当儿,独禧哥儿坚守球台,孤单训练,格格不入。他身上蓝色的队服汗涔涔地贴着背,圆而潮红的脸上淌着横流的水。一颗球,两颗球,三颗球,自他手中落下,在球台上闪电一般劈出一条蜿蜒诡谲锐不可当的线。“禧哥儿。”我说,“我好佩服你!教练都休息了你还在练球!”禧哥儿摆酷似的扬起头,道:“正因为如此,我才从没有输给你们!”他一边说,一边在对他充满崇敬的我的面前空挥着拍,得意万分。
将对将,王队王,高手过招,分秒必争。我看着弓着身子的禧哥儿表面笨拙鬼魅般四处游走,矫若游龙,一拍一拍封死对手的一切希望。白色小球在球台上星星似的闪着。一局终了,禧哥儿重拾20分钟前的盛气凌人,他嘲讽说:“手下败将,你爸爸在这!”他又扬拍朝对方肩膀招呼过去。“儿子,不过是赢球而已,你装什么大爷!”语落,一只扭在一起的狰狞的拳头离弦之箭一般击中禧哥儿的眼眶。禧哥儿有哇哇大叫地捂着眼,抬脚踢裆。那个细雨霏霏的午后,两个男孩的扭打变换成了我眼中群魔乱舞的梦魇。
天九国际:老罗
乒乓球的江湖上盛传一句话:“球拍是硬件,球技是软件,球品是关键。”而我记忆中的禧哥儿,正是一位软硬兼备,独缺关键的江湖传说。
的确,禧哥儿是这堆小孩里唯一金牌加身的大人物,曾几何时,这样技艺高超而令我崇拜的禧哥儿,我和他已有五年没有相见。他的不告而别源于一个细雨蒙蒙的下午。我和禧哥儿组队,赛况像滚水一样焦灼沸腾。“23比25!”我轻轻地跟禧哥儿抱歉:“禧哥,我的锅。下盘我们打个大比分,一雪前耻!”他头都不回,握着球拍的手微微颤抖着,像是跟对面人咬牙切齿,又像是对我不屑,说:“废物!等着!”当对方伸手示好,他又重重地把球拍朝台上“砰”的一砸,阴郁地像受到冒犯的狮子般瞋视怒目,冷哼一声,在窗外沉沉的细雨中换位开盘。
禧哥儿在细雨中渐行渐远,我逐渐明白不能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,而孩子似的大人却处处都有。亮剑入鞘,波折多少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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